“潜伏”的国际板

一些指望着到中国证券市场国际板来融资的外国企业,短期内恐怕无法如愿以偿了。迎接他们的热情笑脸换成了一扇紧闭的门。

三个月前,国际板还是势不可挡;三个月后,国际板已经低调潜伏。

之前,证监会主席尚福林在今年5月份的上海陆家嘴论坛上表示,国际板的推出快了。同在现场的全国社保基金理事会理事长项怀诚还评论说,自己对尚福林同志比较了解,他是很谨慎的,他说快了,就真的是快了。

国际板的筹备工作在此之后势如破竹,为何现在戛然而生秋意?监管者内部工作步伐和节奏突然放缓、甚至暂不提及国际板,背后的原因是什么?

作为证券市场战略的一颗棋子,国际板何时推出、是否推出,发令枪取决于三层棋局的国家战略利益,这是中长期因素。

第一层棋局看似与国际板无关,却是根本性的决定因素。金融危机导致全球衰退,进而形成新秩序。中国在国际经济中的地位发生变化,但与人民币在国际经济中的地位并不匹配,在人民币跨境使用中如何尝试减少这种不对称?人民币结构性升值预期长期存在,资本项下不开放的风险越来越大,人民币池子实验是放在一个开放系统中去做,还是放在一个半封闭系统中去做?若要人民币流量与人民币产品先在开放系统中内外循环起来,那么香港作为离岸人民币中心的角色在整个棋局中就亮了。

第二层棋局,香港一向对竞争者上海提出国际金融中心战略感到担忧。香港亮了,它的竞争者就暗了。

今年8月17日,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、国务院副总理李克强首次出访香港,率领的金融班底被认为达到了与中美战略对话的配比,规格之高超出常规。发改委主任张平、商务部长陈德铭、央行行长周小川等一长串财经高官,送出了被舆论称为“大礼包”的惠港措施,包括11项金融措施,如港股ETF、香港企业以人民币境外直接投资(FDI)、以人民币境外合格机构投资者(RQFII)投资境内证券市场、扩大境内机构来港发行人民币债券等。中国央行行长周小川亦在港论坛上富有意味地表态称,金融市场常有“占先”效应,新的东西发展起来,若在这里做事成本比较低、定价比较准、风险比较小、人才比较多,占先走得快的话,第二个中心就不容易出现。“谁占先、谁做得好,谁就能发展起来。”

第三层棋局是,国际板是上海国际金融中心战略的关键棋子之一。自2009年国务院19号文确定该战略以来,上海作为国际金融中心的成长性和服务水平有所上升,但综合环境因素排名仍较为靠后。业内人士们批评称,堆砌金融机构并不能有助于金融市场的形成,一个国际资本市场才是国际金融中心的基础。若上海提升综合环境因素,如金融人才多、做事成本低、政府服务意识强、定价能力强,就能增强影响力,并推动国际板的诞生。因此,国际板虽然潜伏,但还是有机会的,虽然或许要经历“变形”。

在中长期因素之外,影响国际板的短期因素包括欧美主权债危机和国内股市下跌。根据中国证券市场以往推出创新制度的规律,这些新制度都是在市场上行通道中推出的,有利于平稳市场,减缓波动。此次欧元动荡和美债评级下调令欧美股市大跌,国内股市连锁效应大跌,下行通道和震荡期不符合上述推创新制度的规律。

与此同时,业内人士中仍有一些反对国际板的声音,尽管出发点不尽相同。一种反对声音体现了对于资金在估值洼地和估值高地间流动的担忧。有的学者,如复旦大学谢百三教授,认为国际板相当于杀敌一千、自损八百——若优质且估值低的欧美蓝筹公司进入国际板,将使A股同类公司相形见绌,结果是A股大跌,投资者普遍损失。这种看法将A股视作估值高地,将国际板预设为估值洼地,并预期资金将从高地自然流向洼地。

另一种反对声音则呼吁国际板完善制度设计,尤其是退市制度。包括燕京华侨大学教授华生在内的一些学者认为,国际版不能像创业板,推出两年却还没有退市制度,这是提醒国际板不要变味。

中国的证券公司、基金公司都在走出国门,争先恐后发展国际市场业务,但中国证券市场没有一项能与国际市场接轨的基础性制度;被监管对象都国际化了,但监管者自身缺乏国际监管经验;中国劳动者血汗积累的外汇储备在国际市场投资,但普通劳动者无法分享国际市场投资的收益、也无法将自身的积蓄进行国际市场投资。这三种现象似乎都包含悖论。

国际板潜伏,但它是否已成废棋?它是否会被重新唤醒?这仍旧是个未知数。